出一只纤细小巧的脚。
脚?小脚?
那是小孩子,或闺阁俏女子才有的尖尖纤脚吧?
随着一只脚现出,然后是一截质地垂顺的黑裙,裙绒面很特殊在光线下忽现忽隐的一种金色纹路,一身素黑无它色的缎衫,青丝单捥鬓,披散于腰后,瓷白面容干净得毫无人气,像供奉在佛案上的泥塑像一样。
……夷族里,什么时候跑来了这么一个娇嫩滴滴的中原少女?
而且这中原少女又怎么跑到这水牢里来了呢?
不对,这哪里是娇嫩滴滴,他们惊骇地看着她慢慢将石门推前,然后整个削弱娇小的身形展露无遗,那一双看起来玉软花柔的小手正抵在那扇坚硬的石板上,随着她每一步移动,石门也跟着移动同等距离……
“你……你是谁啊?”被关在铁笼子里面,一个年过八旬年纪,长得矮小瘦瘪,白眉白须的老头子突然颤声道。
虞子婴将石门放开,沉重的石门发出低沉的声音在她身后重新关上,也同时把远处那些遥远的光线隔绝开去,虞子婴黑静的眼神在这个屋中扫了一眼。随即落到了那个白老头儿身上,问道:“你们是冷氏一族?”
“姐姐,你、你难道是来救我们的吗?”
比起一些疑心过重且忧虑重重的大人们,一个被母亲从水中抱起来的几岁小姑娘,她双眼睁得大大地,双手抓着铁笼子,饱含着希望与激动望着虞子婴,脆声脆音地喊道。
雪肤黑发,五官像用最完美的比例雕刻而成,她的美无疑不令人震惊怔愣,然在小朋友眼中,她的漂亮容颜倒是其次,最重要的她与夷族人不同的外貌穿着,这才是他们颀喜激动的缘故。
抓他们来这里的坏人是夷族人,经常跑来水牢给他们送吃的也是夷族人,而现在这个长得像精致漂亮木偶娃娃的姐姐不是夷族的人,她跑来这座讨厌的水牢,一定是之前父母所说的来救他们的人。
孩子都愿意这么单纯地想着。
虞子婴并没有回答孩子的童言稚语,她视线几近固执而强硬地看着那一个白眉白须老头儿。
她还在等着他的回答。
白老头儿在她的眼神之下难以分神考虑其它,它太过威摄跟有压力,他甚至觉得这个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女,那一双幽深闇黑的眸子,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少女的眼神。
白老头儿强捺下心中的悸动,他朝前挤了挤,跟他同一个笼子里的人都分开了一些,让他站在最前面,他因为身材矮小,不得不仰头看向虞子婴:“没错,我们是……那你是谁?”
这白老头儿白眉白须,那厚重的白眉如云鬓散乱,遮挡住了他的双眼,那像毛笔上厚下尖的胡须垂掉在下巴,被绑成一条小辫子,他说话时只看到他双唇蠕动,却看不清他的表情神色。
“我是救你们的人,有什么事等出去以后再说吧。”
虞子婴确认了他们的身份,便施展轻功跃进那一池的污水的牢笼子上,只听到哐当一声,悬吊在铁笼子上的一根铁链摇晃了一下,而铁笼子也随之摆动荡起水波阵阵,污水底下很浑浊,搅得底下沉污翻腾。
这一池子的水也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的血肉跟难以想象的脏东西,但虞子婴心思不在其上,便直接忽略那股冲鼻的异味。
“救我们?你真是来救我们的吗?”
之前一直保持警惕沉默的众人一听,纷纷激动地抓住铁笼子,仰起脑袋朝虞子婴望去。
“你一个人怎么救我们啊,是不是外面还有同伴?”
“我们被关在这个铁笼子里面,你要怎么救我们啊?”
“外面到处都是夷族人,你是怎么进来的?”
虞子婴听到笼子里的冷氏族人像烧开的沸水一样此起彼伏的冒泡,她一个没回答保持着沉默,她蹲在铁笼子上,伏低下头,双手一左一右捏住铁笼子上约有两根手指粗的铁条。
看她那架势像正准备将这些铁条掰弯,这时,她听到之前那一个脆声脆气的小姑娘从一个中年妇女怀中扑腾上来,伸出双臂,急声道:“嗳,小姐姐,你这样不、不行的啦,这个是掰不弯的,卡鹿叔叔试过了,他说这是由什么很硬很硬的铁铸成的,你看这个笼子这么这么地粗,所以——”
“咔!”一声戈崩脆响的声音打断了小姑娘教训似的喋喋不休的话,小姑娘睁圆了一双水亮大眼,看着上面那根被掰断成两截铁条,直接目瞪口呆了。
小姑娘的母亲也惊呆了:“你……你、你这姑娘,究竟是吃什么长大的啊?”
“嚯!这、这力气太骇人了吧!”
之前轻视怀疑冷静的眼神,此时通通变成震惊得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似的。
要说之前她力大无穷推石门,他们也认了,他们也就只当那石门或许并没有看起来那么重,毕竟他们也没有去推,只是那些个夷族人进进出出多派些人一并来推着,也或许是这石门早被推松了……反正随便糊弄一个借口便能自欺欺人一把,可现在他们总不能瞎扯这又粗又重的铁笼子其实是木枝造的吧,能一掰一戈崩脆断了。
虞子婴扯断了一条之后,又继续开始扯另一条,扯空回答了那小姑娘的母亲一句:“饭。”
“天啊,这、这是个妖怪吗?”有人眼神闪烁,小声嘟囔了一句。
想必他也知道这句话很失礼,却还是低喃出声,哪是以为没有人听得见吧。
江湖上有一句话叫武功再高,也怕菜刀,这瞧起来就像用最名贵的一切物品骄养出来的贵气小姑娘,分明就长着一张世上最无害最令人卸下防备的脸,却有着徒手掰断菜刀的力气,的确让人惊奇恐赫。
有人暗中不断吞咽快泌过快的唾沫,两只眼睛都快凝滞在眼眶内了。
“咳,这位姑娘是来救我们,你们太失礼了!”
那个白老头儿听着周围那些悉悉窣窣的议论的声音,有些不安又迅速地瞄了一眼虞子婴,他不是那些山野之夫,他知道这世上有武功粗煁之人,哪怕是再细微的声音亦能够听见。
怕惹恼了来搭救的小姑娘,他立即摆出架势大声喝叱着族人,然后他转过身,对着虞子婴请求,用一口浓重奇怪口音哑哑道:“呵呵,小姑娘真是有本事啊,来,还是先帮我老头子一把吧,老头子我这把老骨头都快被这笼子给关散架了。”
虞子婴转过了头去,却听到旁边有一个人立即委屈在叫道:“族爷爷,不带这样的,咱们这个笼子马上就弄好了,您就不能再等一会儿再抢人了吗?”
白毛老头儿扯了扯下巴的胡辫子,仰起下巴:“哼哼,就你这小子嘴啐,有这把力气说闲话,不如就先将机会让给别人吧!”
刚才他可是听见他满口瞎扯炮喊人家小姑娘怪物来着,既然害怕人家这把子力气是怪物,那就别在那儿死皮赖脸在求着人家救命啊。
原来那白老头儿就是冷族的族长,他这人脾气好,性格温和公正,平时也就爱跟族人笑闹玩骂惯了,所以族人们对他也并没有多少畏惧与害怕。
“可不是吗——该,让你小子之前乱说话,哈哈哈哈——”
“要我说啊,小姑娘啊,你就让他在那笼子里再关久一点好了,让他刚才瞎嚷嚷。”
“对啊,小姑娘力气大是好事啊,他偏叫人家小姑娘怪物,这可不就该嘛,还是先解救我们这个笼子吧,嘿嘿。”其实这水牢内安静得很,哪怕一点小小的声音发出都会有回音,所以刚才那话倒是不少人听见了。
“嗳,等等,我们跟他一个笼子给关着,这不是遭连坐了吗?这不行,这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