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的白虎山,繁荣兴盛。
薛凤倩第一次被掳上来,几乎不相信这里是外界传言凶狠残忍的匪窝,因为这里的人,虽然看起来粗犷可怕,笑容却真挚极了。
小孩银铃般悦耳笑声、妇人左一句右一句闲话家常,还有老人遛鸟劳作,简直满满生活气。
这里,更像一座和和气气,淳朴极了的山村。
除过周遭手握各种兵器,面带疤痕的粗犷男子。
她被押入大堂,第一次见被他们称为大当家的人,在她记忆里,白虎山大当家,应当身高九尺,身材威壮,是个极度凶残狠毒的粗莽汉子。
谁曾想。
却是一个身姿消瘦,一阵风就能吹跑的瘦弱青衫男子。
一袭青衫穿在他身上,松松垮垮,包裹着他弱不禁风的身子,薛凤倩低头看看自己腰,有些自卑。
转身之后,不仅没有疤痕,没有凶狠,反而清润温柔,眸子深处盛满熠熠星光。
薛凤倩忽然有种疑惑,为什么一个人的眼睛可以比星星还闪亮。
后来慢慢相处,越发发现白虎山不像外界说的那么残忍狠毒。
明明他们很相亲相爱,劫富济贫,比许多自诩家庭和睦却背地耍心机耍手段分家产的清正之家强千倍百倍。
那年大灾,也是他们劫了各地官员上供给盛京某大官家的不义之财,分于百姓,救了许多灾民,才不至于流民涌入盛京,造成慌乱。
他们相爱,整个白虎山山寨将她视为家人。
也就是她们成婚那日,她在酒里掺入药粉,又亲自打开山寨大门,让官兵进入。
直到官兵在山寨乱杀一通,连妇女小孩都不放过的时候,她才发觉,自己做了一件错误决定。
他们明明答应自己,只是俘虏,如果寨子里人愿意归顺,绝对不计前嫌,重新安排差事,让他们过安定日子。
然而结果却是,官兵乱杀一通,连话都不让人说。
她眼睁睁看着昨日还一脸笑意将亲手绣的喜帕送给自己的人倒在血泊里。
高挺的肚子,腿下潺潺流血。
九个月身孕,再过半月,就可生产。
她想过去,被官兵保护起来。
一转身,就看见悬崖边站着的人,仍旧是一身青袍,清隽消瘦,神情一如从前,漫天烟火中,他纵身一跃。
火蛇肆虐,她怒急攻心,一口血吐出来,身子支撑不住倒下,迷迷蒙蒙间,只觉有什么东西一滴一滴落在脸上,清清凉凉。
是血吗?还是雨?
应当是雨,血是热的,热的足够灼伤人。
那日起火,最先烧的就是主厅,现在,主厅一片焦黑,塌了一半,只剩几根残柱,撑着空荡屋架。
“轰隆···”
破损的屋架竟然在薛凤倩面前轰然倒塌,彩蝶伸手护住薛凤倩,要拉她后退。
薛凤倩执拗站在原地,眼角有泪滚下。
“彩蝶,你相信万物有灵吗?”
彩蝶不知薛凤倩什么意思,还是照实回答:“相信。”
“我也相信,要不然,它不会这么久才塌。”
十年了,这么久风霜雨雪,都没压垮,自己今日一来,它轰然倒塌。
连死木都怪自己。
青山,我知道,你一定也还怪我···
要不然,你不会突然出现,又不多留一会儿。